暮冬的天裡,上京城的夜空飄著雪,輕盈的細雪落在路面上,很快覆上了薄薄一層冰晶,落在人身上,好像千萬根針在扎。
他們被圍困在小小一方役所內,天皇征討叛軍的敕令已經下來,長街的另一端,十幾輛坦克沉靜矗立著,猶如欲噬人的怪獸。更不用說這樣糟糕的天氣下,又冷又沒飯吃,年輕的軍官們有些已忍受不了飢餓和環境的困窘而顯露出頹意。
佐藤摩挲著手裡一把剃鬚刀,盤算著統制派從按兵不動到殺進這一方小小役所還剩多少時間,夠他用這一柄小小刀具先把自己的臉劃爛、再切腹。
到這一刻是不是完全符合武士道精神的死法對佐藤而言已不再那麼要緊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要束手就擒,之後被司法審判成為某人的把柄;也不能被辨認出身份,他必須把自己藏起來,偷偷地、默默地死去,就像他三天前偷偷離開家一樣。
要做那人手中的一把刀,而不是成為他的負擔,他束手束腳的牽絆。
他走到窗前,拖來一把椅子在那裡坐下,就著玻璃窗在夜色掩映下短暫形成的鏡面一樣的倒影,拿那把剃鬚刀替自己刮起鬍子來。
刮到一半他突然笑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很荒謬,明明已經決定要劃花自己的五官,選擇不體面的死法,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地刮起鬍子來?
下巴處些微刺痛感和癢意在提醒他,那種微微的痛和不適讓他感覺溫暖,繼而他意識到,他大概是透過這種不適在想念一些什麼。
他在踏入上京城的雪夜之前,和中島最後做了一次。
他的養父,穿著淺藍色緹花和服等待他回家的美麗的養父,和服領口透出蕾絲邊,像花萼烘托著中島艷麗的臉龐。他用手稍微拉開他胸前交疊的布料,露出一大片赤裸的胸膛,佐藤用了些力道撫摸上去,中島的臉便泛起羞意,吐露出艷紅的花蕊來。
他讓中島坐在自己腿上,和服層疊的下擺散開來,露出中島裙子底下穿著的、燈光下泛著珍珠色澤的絲襪——這是他被輕蔑和褻玩的鐵證,佐藤對自己為此感到興奮而愧疚不已——他想自己是最糟糕的、看到Omega裙底就要發情的那一種Alpha。他慚愧地不敢面對他的義父,他深深埋下頭去,這一埋,就埋到了中島的後頸。
被蕾絲內襯包裹住的地方,正散發出幽幽的、月曇花一樣的香氣。
佐藤忍不住撫摸上去,那裡和記憶中每次歡好時一樣,微微腫脹而發著熱——這裡是他養父一生苦難與恥辱的來源。他身為嫡長子卻在繼位競爭中輸給他弟弟的原因。佐藤始終沒有在這裡留下過自己的齒痕,因為不敢。
中島的絲襪被褪下來,掛在他的腳踝上,這使他暫時行動不便起來,只能向後依靠佐藤單薄的背脊。
中島扶著他的肩膀,顫巍巍地坐了下來,坐在佐藤挺立起來的陰莖上,被溫熱濕潤的觸感包裹住的剎那,佐藤感到心靈傳來一種巨大的、無以名狀的震顫。「這是最後一次了」的念頭強烈地在腦中迴響,幾乎有要流淚的衝動——但是他忍住了,他懷抱一種向死亡投身的決心摟住中島的腰,下身抽動起來。
好、好溫暖……灼熱的內壁包裹住佐藤,黏稠的水液沿著交合處不斷淌下來,以往佐藤只覺得好刺激,在懷抱著訣別的心態同中島做愛的當下,他卻覺知到一股詭異的奇特力量,將他整個身心往更深沉的所在拖去……像是回到母親溫軟的子宮,他此刻幾乎覺得不是自己在操中島,而是中島在把自己生產出來。
在朝向死亡的愛欲之海中,他感到一種新的生命體驗,所有感官在這一刻被放大到無限,比他和中島初嘗禁果時更為敏感,放大到與死亡的尺度同等,他覺得他不是將要赴死,而是正在誕生。
中島已經被他操到前後兩個地方都在噴水,他的雙腳重疊在佐藤勝利的腳上,難抵高潮而一蹬一蹬地。往常這時候他接著就要體力不支地倒在他身上,然後由自己拖去洗澡。
但是沒有,中島低下頭來,伸手把和服兩邊的衣領拉到肩頭,讓整個後頸暴露在佐藤面前,繼而他說:「咬吧!」
看著說完那句話在自己面前伏身的中島,佐藤周身彷彿被電流通過一般,狠狠顫抖了一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這樣的念頭在他心裡盤旋著,可是又不可能問……更多的情緒是此刻佐藤無法一一辨明的:驚詫、狂喜、自卑、激憤、悲哀……佐藤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擠壓,再下一秒就要爆炸了……房裡只點了一盞煤油汽燈,搖曳的燈火下中島的後頸被蒙上一層瑩潤的光……佐藤閉上眼,吻住了那裡。
臨出門前,他請求中島替他刮鬍子。中島讓他坐在他的梳妝鏡前,端來一盆溫水,拿用水燙過的剃鬚刀刀片、仔細刮除下他下巴新生的胡茬。
刀片刮在皮膚上傳來些微的癢刺之感,佐藤看著鏡子裡忙碌著的中島的身影,感到有點傷心。
他不是他的同伴們那樣的、懷抱著某種希望或者說某種被他們認為是高潔的獻身精神而參與事變的青年,他有自己的私心。中島在皇道派裡的風評好……如果事變成功,這個不受待見的親王的地位也許就能產生改變也說不定……佐藤勝利抿緊了嘴唇,使得唇線看起來像一柄鋒利的刀刃的刀身。
他會成為中島的利刃,送他到更安穩的去處,那如同日光一般,自己再也仰望不到的所在。為此他有赴死的決心。
中島替他沖洗掉面部的泡沫,捧起他的臉頰,拿毛巾細緻地擦他那張堅毅的小臉……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佐藤臉上有種說不清的、但他察覺了不太對勁的神情。
這個孩子,中島想,這個孩子太鋒利了,像被火烤脆了的刀片,看似所向披靡,其實一使力就會折斷。
天將亮時,佐藤勝利離開了那座溫暖的、充滿了馥郁香氣的宅邸,走進了下雪天裡。